人的記憶運作是如此神奇,覺得忘記不是真的忘記。
真心覺得,記憶不好的人都應該多多聊天。因為記憶和基督教心靈雞湯中主張的幸福分攤法則一樣,人能分攤不幸也能分享幸福,同理人也可分擔忘記,又分享記得。
總有些深刻但生活中用不到的回憶被遺忘在庸庸碌碌中,開學著急忙慌中抓緊咖啡帶來的精神。寫茶道與文學課派的散文作業時,腦袋已經被咖啡因和乳糖浸潤。
我竟覺得人生已經被醃漬成陳胖貓的顏色。
茶道文學課要交散文作業題名《與茶結緣的故事》,我敲出來的小黑方塊字有一半都被咖啡的苦香佔據。
乃不知曾有溏湖畔碧螺春,在自稱劉邦遺脈的劉家古厝瓦屋中蒸香。無論是迷湖賣的烏龍紅茶、日月老茶場用金屬罐子裝的台茶18號,在寫文章時具與家裡那塊30年未拆封的普洱茶餅一樣,存在但只是存在,一件都沒想起來。週末回家跟爸媽聊到作業才被喚醒記憶。
明明前幾天打字時忘得乾淨,聊天後都能想起那一年日月老茶廠的某面書架上放著《寂靜的春天》。
那一天下著細雨,木質色調的展售櫃子上金屬罐子一字排開,寫著一百零八種詩意到孩子記不住也不感興趣的名字。我還記得參觀過茶廠裡的設備,在茶園裡行走時,飛起的白鷺嚇媽媽一跳。白鷺是無濃藥的漂亮指標,說明這裡任由茶蟲飽餐,另一個血汗指標是茶農們蹲在茶樹下拔草。茶樹是灌木模樣,矮又濃密,要拔草只能從樹底下一把把的抽出來,何況草比茶茂,想來成為茶農的腰椎堪比當兵抽到金馬獎,不能再更艱難。
農業革新後,無藥植茶且如此艱難,難以想像是誰第一個想到要把茶做茶喝。那時候可連農藥都沒有,唐朝時煮茶味道也不如今,得摳摳索索加料添成擂茶。茶是如何從眾香味葉子中成為國民飲料,簡直「比第一個吃螃蟹的人」更是個世紀大迷團。
爸爸猜想是霧的緣故。
種茶必在能凝成白煙處,太平山高1000米,溏湖茶高800米,日月老茶廠更是不必說,從茶廠看出去,還是從那裡看進來都是兩處茫茫半遮面。
爸爸的論點來自某個在太平踏過的午後,那天太平才下過雨,我們才從樹林走到條條分明的茶園,帶雨的雲和折疊傘才從陽光下被抽開。雨過天清時,山腰上沉澱的霧氣被照亮,茶樹嫩尖尖上含入清香的水兒也蒸發,散入午後一片淺白兜住綠紋的水融融裡。
我終於想起來,那天茶園步道被午陽照得水晶晶,整條都茶香茶香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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